梦泽(上)

  仙界三万年,顺德仙姬携一男一子重回天宫。一时,众仙猜疑,流言四起。

  次日,神君传信仙界。仙姬怀中的稚嫩幼子原是多年温养在菩提树中不得出的小天君。那男子是助小天君汝钧聚元神、塑肉身的世外高人。

  他称自己——柏麟帝君。

  帝君是在梦中穿越虚空来到此间。初始,他找了许多回去的法子,终不得。

  所幸,罗喉计都已被改造,魔军退去,天界之危已解。此时,倒也不急着回去。

  反倒是这方世界仙妖人三族混乱,才更让他无法一走了之。

  云端上的仙人俯瞰三界众生。

  心怀悲悯的少女日夜细心照料困于菩提树中的神魂,怕他苦闷还时常与其说话谈心。时间的流转变幻,众生的悲欢苦乐。她为世间疾苦落泪,为人生无常唏嘘。


  为了三界的安定,高高在上的仙人终于现身。

  帝君既然决定出手,便不会有任何保留。可即便以他高深的修为,也不是一帆风顺。

  应是此间世界的规则法门与他并不相通,导致源源不断输送给那神魂的灵力泥牛入海一般,并无任何起色。


  帝君年少时对奇门遁甲,五行八卦很感兴趣。致力于研究各种稀奇古怪的阵法,多年下来颇有心得。

  帝君对于一件认定事情的执着程度堪称恐怖。他此时坚信自己的功法与此地相悖,下了苦功夫钻研。加上本身底子厚,短短几年,便也有模有样。

  汝钧吸收了诸多灵力仍毫无反应,是有人结印布阵将其护在菩提树中。且施法之人与帝君应当在伯仲之间。

  这法印结的密密麻麻一层又一层,看着就让人头皮发麻。

  可看到边上眼巴巴望着他的少女,帝君只能硬着头皮上。对了,这少女是被困神魂汝钧的姐姐汝菱,天界的仙姬。

  多年朝夕相对,帝君不觉中已是将汝菱当做自己孩子一般宠溺呵护。对比腾蛇那个皮小子,果然是娇娇软软的女孩子招人喜欢呀。


  扯远了,思绪回到现在。看着对面和他对弈的男人,权倾朝野的仙师。帝君难得地紧皱眉头,此人真是龌龊令人不齿。不仅对自己的师傅长辈生出那般心思,如今还要汝菱认他为师。

  别以为他不知道宁清打得什么算盘,当他是死的吗?他宠爱了多年,养的温软可人的小姑娘是让人拿来做她人替身的吗?宁悉语和宁清配吗?枉顾人伦的东西。

“仙师恐怕找错人了,你想做汝菱的师傅应该问她本人的意愿。无论她做什么样的决定,本君都支持。”帝君气定神闲,已经抛了手中棋子,不打算和这人再浪费时间。

  宁清看着对面一副清秀俊美少年郎模样,修为仙法却深不可测的柏麟帝君。

  此人应身居高位多年,身上的威压气势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滋养来的。

  自顺德以其有恩于天君、于天界之名奉他为帝君,掌四方天兵,执掌东方世界。短短三年来,竟也与他有了分庭抗礼之势。

  人是长得不错,可这人嘴里吐出的话真不是人话。顺德要是愿意,这场拜师礼会拉锯三年之久,净说废话。

  刚开始顺德明明已经同意,他都昭告天下顺德即将成为他的徒弟,拜师礼都准备好了。可后来突然变卦,说要看帝君的意见。

  就这样她要帝君做主,帝君由着顺德做主。二者像踢皮球一样将他踢来踢去,他自然知道自己这是被人耍了。

  汝菱年幼单纯,一定是这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柏麟帝君的主意。但和此人狼狈为奸戏耍与他,顺德亦是可恨。

  当然,他也不是非要顺德做弟子,只是想时时看到她的脸罢了。如此,拜不拜师都无关紧要,只要达到目的即可。

  仙师府尚白,整个仙师府如同为人办丧一般缟素庄严。宁清从天宫回来,并未直接回自己的住处,而是去了他隔壁的院落。

  看着静卧在榻上的艳丽少女,仙师眼中似有柔情万千。“不错,下去吧。”其貌不扬的驭灵师察觉出仙师的满意,恭敬退下。

  仙师此时才走到顺德榻前坐下,专注的凝视着这张令他魂牵梦绕的容颜。


“从今往后,任何人都不能将你从我身边带走,时间不行,天命也不行!”他终是不敢说出所念之人名讳,唯恐亵渎。

  可同样的一张脸在师傅身上是清雅姝丽,在顺德身上就是明艳不可方物。即便她此刻安静地躺着,依然是一张明媚张扬的脸,真是令人郁闷不爽。

  仙师心中郁闷,可又不想离她太远。索幸,寻来一古琴轻声弹奏助顺德安眠,他自己的思绪也随着缥缈虚幻的琴音不知去向何方。

  因此,并未注意到榻上渐渐苏醒的少女。

  顺德醒后,看到对面的仙师着实吓了一跳。可帝君曾教导她旁人在静心修行之时,不可出声惊扰,以免此人走火入魔,粘上因果麻烦。是以,顺德即便不喜这位仙师,看着他此时闭目沉思的表情也不敢发出声响,惊扰他。

  可顺德如今正是贪玩的年龄,教她一动不动坐上一时三刻也是难为她。

“对不起,我不是故意的。可时间太长了,我浑身酸麻忍不住~”少女的声音软糯甜腻,甚至夹杂着委屈。

  宁清看着顺德真挚清澈的眼睛,感叹帝君确实将这姐弟二人保护的很好。

  仙师是被窸窸窣窣衣物摩擦的声音唤回神志的,一睁眼便看到天界尊贵的顺德仙姬在榻上像条虫一样扭捏蠕动。

“无妨,仙姬恐怕要在仙师府待上一段时日。帝君说他近日公务繁忙,托我照顾仙姬。”仙师面不改色,随口说道。

“骗鬼呐,我是单纯又不是傻.....”帝君和仙师水火不容的两人,帝君能找仙师帮忙。小声嘀咕的声音被仙师捕捉到,

“仙姬在说什么?”他并非没有听清,只是心里不爽,故意拿人开涮。

“哦,啊。没什么,我是说帝君他老人家考虑的真周到。”

  看着仙师铁青着脸,甩袖而去的背影。顺德一脸懵逼,同时深深担忧,她这是得罪了仙师?

  

  仙师实在算不得上是心胸宽广的人,他会不会报复她。

  事实证明顺德想多了,仙师犯不上和她计较。好吃好喝地招待她,甚至对一些不过分的要求都统统应允。以他对顺德的仁厚宽待来看,是个再慈善不过的长辈了。

  顺德初来时的新鲜感早已过去,她现在日夜盼着帝君来接她回家。她想帝君,想弟弟,想回家了。

  可这话,她不敢和仙师提,仙师会不高兴。

  仙师发觉府内近日越发安静,似乎回到了汝菱没来之前的模样。

  年少贪玩的仙姬初来乍到并没有常人的拘谨,仙师府上空时常飘荡着少女如铃声般清脆的欢声笑语。

  可最近,这少女越来越沉默寡言,连带着仙师周身的气压也越来越低。

  顶着师傅的脸竟然时刻想着其他人,她应该眼里心里都是他,依赖而离不开的也是他。

  我对你还不够好吗?为何还想着他人。宁清看着蔫蔫地趴在屋顶栏杆上的顺德,心里生出滔天怒火。

  平熄了心中怒火,仙师满脸慈爱地唤了顺德“汝菱!”

“仙师,你回来了。”少女声音低缓,却并未转过身来看他。仙师无奈,只得自己向前走了几步在少女身旁站定,与她比肩而立。

“我如今得了空,想带汝菱去人间游历一番。虽说你我并未行拜师礼,但我即已昭示天下,你便是我弟子。我会尽力做到为人师长该尽的责任,不知汝菱可愿意?”他这话说的含糊,藏了自己的心思。

  汝菱只捡自己想听的话听了进去,“好啊,那我们何时动身?要带什么东西?同行的还有何人?”

  看着一瞬兴高采烈的汝菱,仙师心念‘还是个孩子!’

“即是游历修行自然是只有你我二人,东西为师会准备好。汝菱只要休息好,我们明日就可以出发。”

  少女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,仙师仿佛也被这欢喜感染,笑得愈发温柔。

“那我先回去休息了,仙师也早点休息罢。”

   顺德迈着欢快的步子离开后,仙师并未即刻离去。而是抬头仰望星空,幽深的黑眸似要将银河吸入其中。

  仙师口中的游历修行,似乎更像是游山玩水。尽管世人都说仙师奸佞,霍乱天界。可他对汝菱却是呵护备至,凡有所求无有不应。

  一路下来,汝菱也渐渐卸下心中介荠和防备,开始唤宁清师傅。

  大约是因为身边有仙师这样法力高深的仙人,寻常小妖精怪并不敢靠近。偶尔碰上那么一两个鲁莽不识泰山的也被仙师一挥衣袖扇走了。

  对此,顺德严重抗议,却毫无效果。

“汝菱是天界仙姬,本尊的弟子,谁敢伤你?乖,你用不上这些,更不需用自己动手。”每次汝菱的抗议都会被师傅以这样那样的理由驳回。

   她即苦恼又无奈,都没有施展的机会。自己明明不弱的好嘛,也许还要比成羽师兄厉害一些。

  汝菱知道待在师傅身边,永远轮不上她上手。因此,在一个月黑风高夜,背上自己的小行李跑路了。顺德的小动作仙师一清二楚,不过他亦有自己的打算,故此只当不知。

  顺德觉得仙师暂时找不到她了,便也放缓了行进速度。不是她不想直接回天宫,可只要一想到回去之后她大概再没有机会一个人出来降妖卫道、守护人间,就痛心疾首。

  没了仙师在身边,顺德果然有了出手的机会。在接连斩杀多名恶妖之后,信心倍增。

  听说无回山有一虎妖专掳女子奸淫,幼子为食时怒不可遏。恨不得立时将那虎妖就地正法。

  但她亦知这妖怪如此横行,实力不容小觑。因此,化做凡间女子装扮,扮成路过此地不知详情的外人。

  顺德知道自己实战经验少,因此不敢托大。装成弱小毫无反击的样子,引那虎妖上钩。再趁其不备,行偷袭之事。

  无回山脚下人迹罕至,只见一粉衣少女优哉游哉的往山上去。

  晌午时分,天上太阳越来越大。在顺德快要失去耐性的时候,那妖怪终于来了。

  一阵妖风卷着少女不见所踪,暗地里的人不紧不慢的追着气息而去。

  那虎妖确实已修炼大成,他将汝菱放在铺了虎皮毯子的石床上,就化作一魁梧男子模样。

  这虎妖看着坐在哪儿睁着大眼直勾勾盯着他的女子,非常稀奇。“你不怕我?”换了旁人早就晕过去了。

“我为什么怕你?”顺德歪着头疑惑发问。

  这怕是个傻子,虎妖默默吐槽。转念一想,不怕才好,他还没和清醒的女子做过那事儿呐。于是,急不可耐地伸手往汝菱身上摸去。

  可不一会儿,趴在少女身上的魁梧大汉就浑身抽搐倒地不起。

  再看床上的少女,已经好整以暇的看着蜷缩在地的妖怪了,手上还握着尖锐的法器。她慢条斯理的跳下床,想给这作恶多端的畜生最后一击。

  却不料,那妖怪也是异常狡诈。他匍匐在地仿佛再无还手之力。岂料顺德一靠近便口中喷火,直朝顺德双眼。

  汝菱到底涉世未深,被虎妖的火烧个正着。这火也不知道是什么火,一瞬即逝,可灼疼感却经久不消。

  眼前只剩通红一片,疼痛恐慌一起袭来,顺德觉得自己要瞎了。

  她看不清东西,只凭着感觉踉踉跄跄往洞口摸索。毕竟身后还有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能站起来杀了她的妖物。

  可是越心急越找不到,短短一段路跌跌撞撞不知道摔倒几回。

  听着身后越来越近的沉重步伐,顺德几乎绝望。

  同样的烈火将她扑倒在地,汝菱翻转过身子,坐在地上也不再动。只等着那妖怪手起刀落,她便一命呜呼了!

  早知如此,她该直接回天宫才是。也不知道汝钧现在怎么样,还记不记的她。她走的时候,那小子还是个咿咿呀呀的小屁孩儿呐!如今,应该长到她肩膀高了吧。

  预料中的疼痛没有传来,反而是一股腥臭的鲜血喷了她一脸一身。

  汝菱眨了眨沾了血珠的睫毛,抬头注视上方。虽是看不见,却仿佛在瞻仰神明。她伸出葱白的细手,一席白袍的男子顺势握上。

  

  神明俯瞰着她,看她张嘴,唤他“帝君,是你吗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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